无心殇

    编者按:这是一个梦境,醒后却依然清晰,总是弥漫那片被萍海淹没的无心殇……一对双生花心灵相应,失散后因一场意外相遇,不料却是生死离别。
无心殇
●刘 萍
一双生花
    有这样一对姐妹是出生在一户农家的双生花,姐姐叫梦,妹妹叫雪,都生得机灵可爱、顾盼生辉,而且都特别活泼,爱唱爱跳,小嘴都甜甜的,哄人时眼睛眨呀眨的,像是夜空闪亮的星星,家人和邻居都非常喜欢这对无法分开模样的双胞胎。可是因为妹妹出生时心脏缺损,动过大手术,虽保住了性命却时常犯心疾,而且只要她一犯病,姐姐也总是跟着疼得脸色发白、汗流满面。因为雪的病,已经家徒四壁、负债累累,父母每日辛勤劳作都不够用,便经常外出拾荒,姐妹俩就在爷爷的照料下成长着。
    后山的小树林是她们的乐园,因为是南方,这里常年鸟语花香,浓郁的树荫、清淡的花草香气,还有偶尔出现的清雾,犹如人间仙境。姐妹俩采采野花,捉捉蚂蚱蛐蛐,用狗尾草编一只小兔,然后旋转着、奔跑着、欢笑着,到处洋溢着浓浓的欢乐和幸福。不幸的是,父母因为终日劳累,在姐妹俩5岁那年,相继重病去世。
    姐妹俩和爷爷相依为命,平日里就去捡那些瓶瓶罐罐、废纸杂物,继续着清苦的生活。姐妹俩也因为生活的困苦小脸瘦得真成了小瓜子,而且越来越像萝卜头了,看着很让人心疼,虽然偶尔也会有人给姐妹俩些小衣服或者接济些吃的,但这些只是杯水车薪。庆幸的是,她们拥有爷爷的爱,就有了勇气和力量,走到哪里都会听到她们的欢声笑语和歌唱声。她俩小小年纪却越来越懂事,歇着的时候给爷爷捶背、擦擦汗,爷爷总是面带微笑却略感迷茫地看着姐俩,因为妹妹十四岁之前还需要一次心脏修补手术才可以恢复健康,可是手术费对他来说真的是个天文数字。面对这么可爱的孩子,老人的眼里闪烁着星星,无尽的辛酸向谁诉……
    也是在5岁这年爷爷带姐妹俩去城里看元宵节灯展。两人可高兴了,她们从来没有去过城里,看见什么都新鲜,那宽阔的柏油马路、两旁整齐高大的毛白杨随风飒飒作响,还有偶尔出现的铁甲虫——小轿车尾巴冒着淡淡的白气飞驰而过,姐妹俩也是欢快地跟着、跑着、叫着……
    就这样,三人一路边走边跑竟然跑了十多里路,终于到了县城。这次灯展除了可以看到漂亮的花灯,还可以看到锣鼓队秧歌队的表演。听着铿锵的锣鼓声,心里更是充满了希望与力量,她们憧憬着长大后的美好。慈爱的爷爷还用仅剩不多的钱为她俩买了糖葫芦,这是自姐妹俩出生以来最高兴的事了,真是酸甜到了心里。玩着玩着,妹妹不知什么时候走散了,爷爷带着姐姐翘首四处张望着跑着、找着,却怎么也看不到那个小小的身影。人越聚越多,天越来越黑,灯火辉煌的小城,人声、锣鼓声、喝彩声把他们寻找的脚步给掩盖了下来,最终还是走散了。祖孙两人在一个小桥对面一直等到了第二天清早,还是没有找到妹妹。拖着失望的步子,两人回去后,爷爷因为急火攻心,撒手人寰。
    姐姐终日以泪洗面也换不回妹妹的陪伴,阻挡不了亲人的离去,只留下她艰难地生活在曾经一家人和乐融融的破落了的小家,而能让她坚韧地活下去的是那总也摆脱不掉的心绞痛,因为这样能让她知道妹妹还活着。但现在她除了能经常感受到心绞痛,还伴随着出现癔症般的幻视、幻听,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她经常听到一个小女孩像是唱歌的絮语,抑或是睡梦中的呓语,有时又感觉像是听到海边波涛滚滚的海浪声,或是踩着细沙的咯吱声……脑海中的景象总是很美。睡梦中也经常会看到一片满是浮萍的湖,里面的浮萍密密匝匝,随风飘摇,那一抹浓浓的绿,让人恍惚,犹入仙境……
二初遇
    梦长大了,20岁的她已经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有着那种自然的美,可以说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脸不着粉脂却水灵得像个红扑扑的苹果,那双眼睛像是一汪清泉,清澈透底,让人心生爱怜,舞蹈的喜好塑造了她的杨柳细腰、步步生莲,真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
    只是心绞痛依然时常伴随着她。虽然只是高职毕业,却在自己的努力下在一家广播电视台打杂,她喜欢音乐、喜欢播音主持,所以就选择在离小城最近的地方不断充实自己,来实现自己的梦想。
    一天,电视台有个娱乐节目,像是冥冥中缘分的牵引,她第一次坐到了观众席。这是一档测试默契度的游戏,主持人是今年才来的浩。她是认识的,这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好男孩。身高一米八五,模特般的身材,头发稍长偏分,将额头遮住,脸棱角分明,眼睛不大却有神,笑起来时散发着吸引人的魔力,看起来像韩国演员李钟硕,年龄不大却有着成熟的神态和谈吐,亲和力很好,每次都能把气氛活跃起来。
    这次是他主持的观众互动性节目,让两个陌生人相互比划着猜词,若不是相互认识的人,不会那么容易就猜对呢。开始是浩给观众作例子,他把坐在近处的梦请了上来。仿佛前世就是相识相知的恋人,两个人有时候欢笑着比划,有时候相互用一根手指指着对方,一举一动都能猜得那么正确。男孩那种充满磁性和感染力的声音散发的温暖弥漫了心田,心有灵犀的感觉让女孩心醉神迷,感觉置身充满阳光的湖边,湖上那一片一片的浮萍,随风荡着,她惬意地享受绿色的温馨,还有那股像是爱一般的暖流袭来,让人不舍得躲开……这种默契让这个很久没有感受到温暖的女孩深深喜欢上了眼前充满阳光的男孩。这天他们互留了电话,相约参加明天的电视节目,那是另一个测试默契度的互动游戏,据说极少人能够做好。
三 离殇
    直到晚上男孩也没有联系女孩,本以为有了那种默契和似曾相识的感觉,两人会有许多话要说……也许只是梦一厢情愿的虚无缥缈的幻想罢了。在小小的出租屋内,看着小时候和爸妈、爷爷、妹妹的合影,孤独涌上心头,半夜独坐窗前,泪湿衣襟。渐渐地,眼前恍惚起来,迷迷糊糊中,她像是从那片绿色的萍海深处走来,又像是听到了火车的长笛声,心里满满地期待着要去某个地方……最后是远离了挥之不去的那片萍海……
    为了这天的默契度游戏,她如约来到了观众席,这次男孩请了好几个观众配合他游戏。可是试了几个观众都无法在规定时间与男孩完成游戏。眼看就要轮到她上台了。没想到台上最后一位女孩竟能同时和男孩完成所有一致的动作并猜对全部问题,期间男孩用手指了指女孩,又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女孩很默契地把遮住眼的那长长的刘海儿撩了起来。女孩模糊的背影,仿佛哪里见过。可是,看着台上笑靥如花的两人,她心如刀绞,撕裂般的痛痛令人欲罢不能。她准备强忍着痛离开会场,台上的女孩竟然“啊”的一声倒在了地上。镜头对准了台上女孩。梦定睛一看,那竟是她失散多年、心脏不健全的妹妹雪!
    两人一直心心相印,这次正是两人的心灵感应,她难以承受的心碎使得妹妹旧病复发。男孩着急地哭喊着,说他从昨天就很喜欢那种心有灵犀的默契,已经爱上了那个女孩,希望躺着的女孩醒来。这时,梦上台了,这两个女孩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她泪眼婆娑,说她是梦,是昨天上台的女孩,而躺着的女孩是她的妹妹雪。浩愣在了那里。
    梦和雪十多年未见,也许是姐妹俩的冥冥之中的感应把妹妹带来这里。因为昨晚的梦境感觉那么真实,抑或是电视节目给人的那种欢乐和温暖把妹妹吸引到这里,只是没想到这一次重逢竟然是诀别。雪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爱是梦渴望的,对那个男孩妹妹一定像她一样,可是这爱太沉重,谁都无法承载,因为有些人注定要擦肩而过……
    妹妹心脏缺损,就这样猝然离开了,没有见到朝思暮想的姐姐,而姐姐与她相见却不如不见,这种诀别远不如遥远而心心相惜的心灵感应。她没有和浩打招呼,就悄然带着妹妹离开了自己的小镇,离开了有着梦想的地方,离开了爱还未曾开始就夭折的地方。顺着妹妹来的路线到了一个美丽的湖,四季如春的气候使湖上常年长满密密匝匝的浮萍,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里面的浮萍密密匝匝,随风飘摇,那一抹浓浓的绿,正是她梦中的绿色萍海……
    这片萍海所在的小镇正是雪居住的地方。自那年和家人走散后,雪被一位孤身的老婆婆收养,过着食不果腹的艰难生活。曾得到过政府接济,可没多久老人和雪被老人十多年未见的女儿带到这个小镇的一处小屋,并舍弃在这里。蜗居虽小却是个美丽的存在,因为在这不远处是梦梦中的那片萍海,是雪最爱的地方,两人彼此感受着对方的苦和乐、甘与甜、寒与暖。这片萍海也是雪感受到姐姐的温暖而决定去追寻至亲至爱亲情的地方,最后两个人邂逅在那家电台,结果却天人永隔。心似飘泊的浮萍,再没了依靠。雪的一生是部坎坷而短暂的传奇,姐妹俩都像浮萍一样,注定飘泊。
    缘起缘灭皆萍海,姊妹终是一浮萍。
    我看过一首关于浮萍的诗,很衬此情此景:
浮 萍
    浮萍飘泊本无根,天涯游子君莫问。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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